【我和我的外国朋友】我的尼泊尔翻译是“东北老铁” | ||||
| ||||
“振捣!不能留气泡!表面要平!气泡要排净!”施工现场,我操起振捣棒冲着正在进行混凝土振捣操作的尼泊尔工人连比划再喊。可是,看来效果不佳。他们冲着我耸肩摆手,满脸写着:“说的啥玩意儿?” 唉!到尼泊尔上崔树里1水电站项目已经半个月了,语言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我这半调子的尼泊尔语,尼泊尔人听不懂,中国人也听不明白,我这纯正的东北话也完全派不上用场。我盯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尼泊尔文与“中国拼音式”标注,喉咙发干眼发直。早上部长告诉我,项目部配了一个翻译,此时此刻我真是太期待他“闪亮”登场了。 “苏,有啥我能帮忙的?部长让我来给你当翻译。” 这熟悉的东北腔,口音浓厚而亲切。可是,当我对上那张面孔,瞬间有点石化了,以至于惊得我手中的笔都不自由主地从指间滑落了。皮肤黝黑、眉目深邃的尼泊尔汉子奥尼拉就这样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闯进了我的世界。 奥尼拉,厂房工区机修队队长兼翻译。2012年,他在公司承建的上塔马克西水电站给来自黑龙江的机械队长当徒弟,十余载的共事与学习,不仅让他掌握了技术知识,更让他的一口东北话在加德满都的山谷嘎嘣嘎嘣地回响。有了奥尼拉,我与尼泊尔工人的沟通顿时顺畅起来,他总是能很精准地理解我的意思,并且把我的要求传递给现场工人。有时候,听了他的话,现场的工人会哄笑起来,我一脸呆地看着他们,完全不知他说了什么,但好在哄笑过后,工作的效果是我想要的。所以,我猜想,奥尼拉应该是个很幽默的人。话又说回来,有个东北师傅,想不幽默也难。就这样,有了奥尼拉的“加持”,我的工作效率大幅提高,我们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奥尼拉很能干,遇事是真往上冲,有担当。 有一次,现场进行厂房基础浇筑。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警报:“泵车堵管了!”我心头一紧,刚要回应,奥尼拉的声音已经插了进来:“别急,我来了!”只见他大步流星冲向泵车,安全帽下的脸庞满是沉着。他蹲下身检查管路,泥浆溅在脸上,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手上的扳手却稳如磐石。原来是接头松了,混凝土漏了堵住了管路。他动作麻利地更换备用件,三分钟后泵车重新轰鸣起来。奥尼拉站起身,拍了拍工装上的混凝土渣,冲我咧嘴一笑:“搞定!有你老铁呢,慌什么?”嘿!他可是真“东北”。 那天晚上,我们在工地的临时食堂吃饭。奥尼拉特意下厨做了地道的尼泊尔手抓饭,说是给我“压压惊”。我们边吃边聊,他说了很多。说起了他的童年,也说起了他曾经的生活,说到了六局给他的生活带来的转折和改变。刚刚参建项目的时候,他连扳手都不会用,他的中国师傅手把手教他,让他有了能养活一家老小的本领。他说,六局的师傅们像尼泊尔的雪山一样纯净,心胸像东北的雪原一样辽阔。他没有见过东北的雪原,但是他很向往,向往中国,更向往师傅口中的东北。 2024 年初,奥尼拉迎来了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个新机遇。经过尼泊尔使馆的严格考核,他被选派到宁波参加为期一个月的亚洲国家机电维修培训班。这个培训班的内容涵盖了电工、钳工等理论知识,以及电气设备安装与维修等专业技术实践课,在尼泊尔仅仅招收了3名属地学员。这不仅是对他个人能力的认可,更是对他在中尼合作项目中所做贡献的肯定。我真心地为他高兴。 临别前夜,我们在项目部院子里烤着火。奥尼拉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略显陈旧的铁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十余枚不同年份的螺母。这些螺母,见证了他从 2012 年在上塔马克西水电站初出茅庐,到如今成为技术骨干的十余年历程。从最初的螺栓安装,到后来的复杂设备维修,这些螺母,是他成长路上的里程碑,记录着他与水电六局十二年来的点点滴滴。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夜空中回荡,那声音,仿佛是在诉说着他十余年来的辛苦付出和不懈追求。我静静听着,仿佛也被带入了那段岁月之中。我很感恩,在远离家乡的异国土地上,能够遇到奥尼拉,与他成为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也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个人努力成长的力量。 火堆渐渐暗了下去,但那些螺母在火光中依然闪着微光。奥尼拉轻轻合上铁盒,抬头冲我笑了笑:“苏,我饿了,咱俩整碗咖哩饭去。”我也笑了,点点头。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异国工地,语言曾是一道墙,但真诚与努力却砌出了一座桥——它连接的不只是中国与尼泊尔,更连接了两个普通人最朴实的梦想。或许,国际工程的真正意义,从来不只是混凝土与钢筋的浇筑,而是在这样的碰撞与交融中,让像奥尼拉和我这样的普通人,能在彼此的生命里,留下温暖的印记。 | ||||
【打印】 【关闭】 |
浏览次数: |
|